每年春节，烟花爆竹的“禁”与“放”，都会成为舆论关注的焦点。相比于往年，今年这一话题的讨论尤其热烈。慢慢走出三年疫情阴影的人们，渴望借着传统节日的仪式感，用一场烟花来释放压抑许久的郁闷心情，驱散心头的阴霾，祈福祝愿美好的新生活。

       春节前，在多数城市重申全面禁放规定的同时，也有些城市允许在部分区域和特定时间段燃放烟花爆竹。

       近年来，能不能燃放烟花爆竹的争论几乎成了春节前的“固定话题”。“禁放派”与“放开派”各执一词，似乎都有道理，谁也说服不了谁，但“禁放派”总体占优。当然，社会那么大，人口那么多，每个人有每个人思考问题的角度，只要理性发声就好，毕竟“理”会越辩越明。

       爆竹声中除旧岁，东风夜放花千树。无疑，这是许多人梦想中的春节。赞成春节放开燃放烟花爆竹者，大都是从传承文化习俗和让年过得更有“年味儿”的角度来考虑的，他们期望通过燃放烟花爆竹来感受浓浓的“年味儿”。近年来，也确实有民俗专家不断提出，春节不放烟花爆竹，一点儿“年味儿”都没有。

       但事情往往都有两面性。灿烂的烟花在烘托春节喜庆氛围的同时，也带来了不容忽视的次生问题。其中，最主要的就是空气污染和火灾事故。首先说空气污染问题。历史监测数据显示，每年春节期间集中燃放烟花爆竹都会引发重污染天气。其中，2014年除夕夜，在全国开展监测的161个城市中，因集中燃放烟花爆竹，致使68个城市发生重度及以上空气污染； 2017年春节，湖南多个城市PM2.5爆表，甚至导致长沙黄花机场航班延误；2022年除夕至初一，全国29个城市PM2.5达到重度污染级别，9个城市空气严重污染。相反，全国实施禁限放措施的339个城市空气质量较上年同期改善明显，PM2.5最大小时平均浓度较2021年除夕夜间下降22.7%，较近三年（2019—2021年）平均下降25.0%。集中燃放烟花爆竹不仅造成空气污染，其产生的大量有害气体和粉尘，强烈刺激人的呼吸道，还会引起气管炎等呼吸系统疾病。其次，集中燃放烟花爆竹极易引发次生火灾事故甚至造成人员伤亡。早些年，每年春节期间，因为燃放烟花爆竹所引发的火灾、爆炸等事故的新闻不断出现在报端，因此而炸伤手脚、眼睛，甚至造成终生残疾的事件并非个别。

       作为一项地方政策，烟花爆竹禁限放规定最早出现在上世纪90年代，上海、北京、广州、深圳等多个城市是首先实施这一措施的城市。到2017年，各地相继发布“史上最严禁燃令”。来自中国烟花爆竹协会官方网站的数据显示，截至2018年1月底，全国共有803个城市禁止燃放烟花爆竹，923个城市限制燃放烟花爆竹。

       笔者是一名资深环保工作者，但不是一位极端的环保主义者。个人认为，烟花爆竹“禁与放”，应统筹兼顾两方面，既不能撒手不管，完全放开，也不能“一刀切”完全禁死。在城市建成区应一律禁止燃放烟花爆竹，在城乡结合部及农村空旷地带，可适度放开，但要加强必要的管理和引导，以防止次生问题不出现或少出现。

       笔者之所以建议城市建成区一律禁放，是因为城市建成区人口密集、大气扩散条件差，烟花爆竹集中燃放会导致PM2.5浓度短时间内快速上升，造成空气污染，损害群众身心健康。有人提出，城市存在上千年了，祖辈们年年燃放烟花爆竹，依然山清水秀，何曾有空气污染问题？提出这种观点的人，其实是忽略了三个“不可比”：一是今天的城市建筑与人口密度与古代完全不可比；二是今天的烟花爆竹与古代的烟花爆竹完全不可比；三是今天城市的环境本底（环境容量）与古代城市的环境本底完全不可比。此外，历年监测数据一再表明，每年春节期间集中燃放烟花爆竹都会引发城市空气重污染。

       至于容易引发火灾事故等，反对城区禁放的人提出，全国每年大约发生25万起交通事故，导致约6万人死亡，但并没有因此禁止车辆运行。提出这种观点，其实属于抛开理性的“抬杠”。道理很简单，如果禁止车辆运行，城市就会陷于瘫痪，居民基本生活就无法维系，甚至一日三餐都成问题。而燃放烟花爆竹，并不是维系城市居民生活的必须，不燃放烟花爆竹，居民可以照常生活。显然二者根本就没有可比性。

       从多年来的现实情况看，城市建成区烟花爆竹燃放必须严格禁止，如稍有松动，就会防不胜防，甚至出现全面放开的局面。

       过年燃放烟花爆竹，固然是一种习俗，但并不是所有的习俗都要原封不动地传承下去。在不断发展的历史进程中，有的传统习俗可以原汁原味地发扬光大，更多的则要与时俱进，该修改的修改，该废弃的废弃。新的时代，呼唤“年味儿”有新的内涵、新的表达方式。

       至于认为鞭炮中的硫磺硝烟能消杀空气中的病毒，可以预防传染病的说法，更多的是一种臆想，并非有统计数据作支撑的科学结论。

       总之，地方政府对城市建成区禁放烟花爆竹应保持必要的定力，坚持禁放不松动。群众要寻找“年味儿”的文化和心理需求，也应该得到尊重，但营造“年味儿”的办法有很多，城市建成区放开烟花爆竹燃放显然不是一个优选项。若一定要通过烟花爆竹来寻找“年味儿”、释放和宣泄情绪，请到城市郊区或农村吧，那里是一片广阔的天地。

       作为生态环境保护工作者，个人建议，对禁限放措施“松绑”的相关地方政府在“顺应民意”的同时，也要加强精细化管理，切实保护好辖区的大气环境质量以及广大市民的身心健康。


【贺震，东南大学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研究院（智库）特邀研究员、武汉大学环境法研究所研究员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