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走过桥儿沟

时间:2021-04-22 14:53来源: 中国青年作家报作者:胡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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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作者系陕西安康市安康中学教师 胡鑫

  怀旧,很容易将一个人带入另一时空。我恍惚了,但我未停,只是走着。走到第一个三岔路口,我向右转,没几步便走到了桥儿沟沟口。

  这沟现今全是仿古建筑,失去了旧有样子。父亲生前曾给我讲过他与这条沟的故事,我于是晓得它起初的模样。

  父亲老家不在县城,只因县城河街住有他一个孃孃,所以他得以在童年和少年时期到那里暂住游玩。

  旧时河街,贫者房屋多为木制吊脚楼,稍殷实的则为砖瓦房。房屋拥挤在一起,茂密如丛草。这些屋皆坐北朝南,一边在岸,一边入水。借夕阳从远处望去,像群极瘦的孩子坐在河岸,把细楞楞的脚伸进汉江戏耍。

  河街北临汉江,南倚绣屏山。城区在山腰平地。由河街入城,之字形山路难走,人多走“沟”。走得最多,历史最早的是桥儿沟。

  桥儿沟沟西龙岗山,沟东魁星山,南北连接县城和古渡口红星桥。桥儿沟因桥多出名,从河街进城,过城门楼,开始数桥,叫得上名的便有长春、观澜、邀月、临江。沟西沟东住户为便通行,有时几家一合计,便自修石桥。这些石桥多由巨大的青石条搭成,外观虽不精致,但看来古朴沧桑,自有余韵。桥下水声和着四季不歇的绿色,颇怡人。

  桥儿沟不单只是静。自河街入城,多走此道,故打明清起此处便为官道暨商业街,人声不绝。脚伕、行商、来往行人,吃住于斯。这里做生意的“家儿”们,门前皆有徕客旌旗,房子样式也特别。一层是铺面,门框上下有壕,由侧面把长度合宜的木板推进,约十来个木板,门便成了。二楼则住人。进深较深的,房中间用山架一挡,人可以直接住在山架后的空处。

  桥儿沟里也有阔人家的房子,罗家大院便是其一。罗家大院进门是一照壁,院内房子白墙黑瓦,一派江南建筑的样式。院正中一个天井,靠墙遍栽花木。堂屋大门左右,各摆有奇异珍贵的盆栽。听说其中一盆不知是什么植物,花开时花朵既有粉红的又有鹅黄的,样子又极像蝴蝶,分外喜人。

  父亲的孃孃带他出去玩,一路总要给他“讲古今”,讲这些有趣儿的事。那时跟着孃孃,看着城里人来人往,房子又密又多,他也觉得这就是一个“城”该有的样子。

  住在孃孃家,父亲印象最深的是两件事:吃豆腐和搬水。

  孃孃是豆腐厂的工人,她仿佛很爱也很能吃豆腐,她可以用豆腐做出豆腐宴。炒豆腐、炒豆渣、豆腐锅巴、豆腐乳、臭豆腐、臭豆渣,大约给她足量豆腐做菜的话,能做好几天不重样。他问孃孃为什么只做豆腐?孃孃笑问,不吃豆腐,吃啥呢?

  第二件,“搬水”。

  汉江春夏总要涨水。连下几天雨后,河街住户各个把值钱的细软收拾好,轻便的家具也都搬到大门口,预备带着行李沿桥儿沟进城寻亲戚避水。至于房子,搬不走,但既是木制或砖制的,只要人跑了出来,水退后再去修理便好了。

  那时候我父亲眼里还没有苦难,水来时,他只觉场景极欢乐——人群四散,极像他把冷水注进蚂蚁窝后的样子。河街住户习以为常,驮家具,背包袱,沿沟而来,一路戏谑逗笑。仿佛这不是天灾,人也并非刚刚死里逃生,只是人们约着闹了一场。

  有时他很好奇,躲着孃孃,偷溜出去,跑到龙岗山或魁星山上眺望那些搬水的人。他由此听得、见得过许多故事。

  一个走到一半的男人,放下肩上扛着的桌子,朝河街方向大喊:“老子搬累死了,你还来找麻烦。不赶紧上来,一会儿水就把你打跑了。”

  我父亲朝他喊叫的方向望去,一个孩子抱着鱼从屋里跑出来,“屋里有鱼。”

  发大水时,鱼往两岸游。许多小孩子,见鱼进了屋里,只顾疯,捉鱼玩水。大人往返搬着东西,孩子们不急,想着等搬完最后一趟,跟着他们走就可以了,便依旧在水里泡着。

  男人有时气不过,把东西撂在半路,回屋里边打边骂,揪着孩子从水里出来。

  “这要死的老天,不让人安宁,你看住到乡下多好。”“哪一年不搬水就好了。”也有些人这么念叨。但进了城,即使只是在城外的河街,除了实在支持不下去,从来没见人搬回乡下过。

  这样的水,这样受老天捉弄,似乎也玩惯了,虽有怨气,都作了玩笑。

  水还没完全退完,就有人拿着铲子开始铲屋中的沙了。

  和着铁铲擦地的嚓嚓声,那人边铲边说,“冲得这么狠。咋不一回都打去?留这么多沙让我慢慢铲?”

  也有无可奈何,终而打趣的,“嘿,我看你这回还没上回水大嘛。看样子还是不行嘛。”

  父亲起初也会觉得奇怪,这到底是在跟谁说话?

  零星在孃孃家住着,10岁后,父亲去得少了。一是他已开始上学;另一个,当地俗谚,“儿娃子不吃10年闲饭”。他也要开始“做活儿”了。

  父亲所说的场景我并未见过,可幻想得多了,竟仿若是曾真实经历的。

  童年时节,我也曾在暑假期间被母亲送进城里一位表兄家居住。她说想叫我“见见世面”。而我真正开始在白河县城里独自生活,大约是在高中时候。

  2012年9月份,我进入白河一中学习。那时,它的校址尚在城内。

  彼时,对学生们生活上的管理似乎还不很严格,一日三餐我们尽可以在校外取食。桥儿沟便是我们吃早餐的地方。

  早餐搭配方面,无非是凉皮配稀饭、菜夹馍配豆腐脑。肉夹馍是不常吃的。那时我曾说过一句很孩子气的话,我说:“等我以后挣了钱,要吃肉夹馍吃到饱。”

  即便只是这样单调的饮食,吃将几年,却全不厌人,大约也是因为生于斯长于斯的缘故了。

  常与我一同吃早点的是我同桌,一位胖而白皙的女孩子。她曾跟我说过,她身体有疾,而且这胖只是虚胖。然而我依旧总拿体型调侃她。但这并不妨碍我们每天一同去桥儿沟。

  无论怎样回想,脑海里总是调不出她吃凉皮或喝豆腐脑的样子。那时候我们实在太急太莽撞,埋头大吃,忘了在脑海里为对方记下些片段场景。我们总不到十分钟便草草吃完,接着,往学校赶。路上总是并排而行,所以我只记得她的侧脸、她的脖颈。美极了。也是因为她的疾病,即使刚刚吃过早点,她的嘴唇依旧那么苍白。可在我的眼中,这唇色让她显得更美了。

  桥儿沟沟口有家卖炒货、干果以及水果的小铺。将近八点,每当我和她吃过早点出来,总同时闻到炒瓜子或炒栗子的香味,总会一同用少年人天真而纯洁的口气说:“好香啊。”我们或许还会一同咽下口水。这些总叫人忘记不了。

  那天早晨,我独自漫步。走到了桥儿沟沟口时,我的记忆、我的关于她的记忆、我的关于父亲的记忆一同醒来。然而毕竟太早了,不到六点半。这地方的商家是不缺主顾的,于是连早点铺也开得晚,家家都闭着门。

  极目望去,唯仿古灯笼兀自发着红色的光晕。我无言,转身,离开,向另一条路走去。
(责任编辑:wxc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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