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些天，做一篇北京雾霾的文章，越做，心情就越沉重。

本来，对雾霾是有一定认识的，好歹也干过多年环保，但面对来势如此凶猛的雾霾竟是吃惊不小，唯一的办法就是躲，还生出很多想法和事情来，比如渴望见到蓝天，想风想得要命，嗓子感到不适，只好在屋子里猫冬，种些花花草草，选一款空气净化器，再煲个银耳百合羹什么的。长时间在屋里待着容易患上抑郁症，我这样自认内心强大的人可能也会未能幸免，有一阵子老婆看我的眼神都是怪怪的，说话行事都小心翼翼的，生怕惹着我了。

后来，给杂志做专题，接触了一些人和事，才知道我这个症状算是轻的。大兴有个康庄公园，里面给老人设置了很多健身器械，无论春夏与秋冬，每天一早一晚，很多老人在那里走步、唱歌、下棋、跳广场舞和练器械，很多人一待就是多半天，偌大一个公园成了老年活动中心。公园里栽有很多花草树木，天气晴朗的时候在里面走走就感到神清气爽。后来，雾霾来了，有些人就不去公园，在家待着了，不少人已经习惯了在公园里活动，舞照跳，器械照练。问他们何以这样的雾霾天还在外面活动，他们一脸无奈地说：习惯了，改不了。再说了，老在屋子里闷着也会闷出病来的。雾霾里活动有损健康这个常识他们也都知道，但他们说，老不活动也会得病，真要有个病什么的，那点钱就都扔医院里了。有人更是自暴自弃，说在雾霾里活动是自杀，在家闷着是慢性自杀，那还不如来个痛快的，一了百了。

北京大型的公园不少，近来最有名的要数朝阳公园，有人把在里面跳广场舞的大妈们的视频上传到了网上，影影绰绰的画面让人感觉瘆的慌，上传者还给起了个题目：北京版的《寂静岭》。网络上有关雾霾的段子铺天盖地，大多是拿自己的生活来开涮。雾霾天里空气净化器生意格外地好，不过据说生意最好的要数安全套，有人分析说是何以解霾，唯有做爱；更深一层的分析是：年轻人不想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繁殖下一代。刚放开的二胎政策对中年人来说是力不从心，生育的主力军偏偏在这个时候拒绝繁殖，看来雾霾已经在影响人口的数量和结构，对民族的未来产生的负面影响将是巨大而长久的。

多数人的自暴自弃和犬儒主义，源自于在灾害面前的无力感，最能有所作为的地方政府据说都立了军令状，还有人说若是雾霾治理不好就提头来见。从现状来看，这个话有点说过头了，你就算是湖北人，有九个头都不够用的：限制车辆，汽车生产商不干了，汽车工业怎么也排得进支柱产业榜单吧；提高油品质量，“两桶油”不干了，降低成本提高油价是国家建设所需；减少渣土排放，地产商不干了，再怎么被人诟病房地产也关涉到上下游上百个行业；多用优质无烟煤，煤老板不干了，煤价低得已经快无利可图了；关停高污染的中小企业，私企老板不干了，民营企业解决了很大一部分就业。所以谁也成不了关云长，还没刮骨疗毒呢，就已经在喊疼了。照这个逻辑，三聚氰胺和瘦肉精都不应该退出食品行业，既解决了一部分就业，还减少了牧草和饲料消费，何乐不为呢？什么都考虑到了，一切都貌似政治正确，唯独产业链的终端——人的生活质量，是不用考虑的。

刚入冬时网上还发起过南方要不要供暖的讨论，质疑的一方认为南方素来没有供暖的传统，管网条件不具备，再说燃煤供暖也会污染环境得不偿失；赞同的一方认为，人人生而平等，谁都不是天生受冻的命。我老家在南方，春节回父母家在屋子里都得穿羽绒服，在阴冷的雨天还真怀念北京室内穿衬衫的那份潇洒，但我呼吸着满含樟木香味的空气时，我就感觉在屋子里穿羽绒服不是什么难以忍受的事情了。要享受高能耗的生活，又不注重污染治理，肯定就远离了环保节能的模式，付出代价就是意料中的事情了。

采访途中，一个出租车司机的话给了我很大震撼：北京人可怜，靠风活着！